昆明要塞（一）
韩子鄢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掏东西。已经过去43天了，他的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右边的裤袋里边一定有一盒被压扁的香烟。他不是烟鬼，但是他在紧张和不安的时候就喜欢吸一支烟。
“你是在找这个？”韩子鄢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被捏扁的烟盒，里面还有孤零零的一支过滤嘴香烟。
“……谢谢。”他把烟盒接了过来，划上了一根火柴点烟。
“这是整个要塞的最后一根了，还想抽的话得看运气了。”
“……”
递给韩子鄢香烟的人叫宋睿，是安宁军分区的一个排长。韩子鄢则是大学民兵连的政委。在这个要塞里面，他们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们之二。
半年前，一场瘟疫开始席卷全国。其实说全国也不完全正确，因为这种瘟疫的确是从全国大部分地区同时开始蔓延的，但由于有效的防御，国土在瘟疫的攻势下仅沦陷了38%。未沦陷区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不过这些未沦陷区都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秩序，生产和生活也在稳步恢复。
沦陷区则完全相反。用“人间地狱”来形容沦陷区都是过誉。
于是国家开始启动应急预案，调动部分军事力量前往沦陷区，与沦陷区的民众取得联系，建立临时聚居区“要塞”，用于救治和收容，承担部分生产职能，作为中转站接受援助物资和转移人员。沦陷区内所有健康的人们必须无条件成为民兵。
宋睿是瘟疫席卷的时候比较幸运的军人，和其他几个跟他一样幸运的军人以及未沦陷区的军人共同构成了这个要塞的指挥和民兵的训练机构。而韩子鄢在沦陷前本来就是民兵，因此担负起了管理要塞民兵的职能。
这个要塞是昆明市的第五要塞，建立在韩子鄢的大学里。大学本是教书育人的场所，现在变成了救人的场所。人们都说大学是象牙塔，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这个大学该有多少层象牙塔了呢？
当然，这不是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韩子鄢意犹未尽地吐出最后一口二手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烟头都烧到过滤嘴了，其实他恨不得连过滤嘴都抽干净。
“舒服了？该出去巡逻了。”宋睿拍了拍他的肩膀。
校园里原本有一条长长的林荫道，韩子鄢和他的同学还有老师们每天都走过这条路进进出出校园。现在，林荫道上原本的树都被伐了个干净，变成了要塞里的燃料，让要塞里的民众撑过了四十多个漫漫长夜。
而道路则变成了一条消毒通道。以前同学们凭自觉靠右行走，现在进与出的通道被严格地分开。行走在塑料布与金属框架构成的通道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韩子鄢和宋睿在出口处的库房里领取他们巡逻的装备，一个07式携行具、步话机、95式突击步枪和两个备用弹匣。出于安全因素考虑，非沦陷区给沦陷区的物资补给里没有枪支和弹药，只能使用当地抢救出来的物资，因此枪支和弹药很难得到补充。即使是对民兵的训练，也只能打个十几发子弹，保证开枪的时候不会被噪音和后坐力吓懵就行。
“记得给国家省点儿子弹。”管库房的胖子排出六个95式突击步枪的弹匣，两个79式冲锋枪弹匣和四个56式半自动步枪的弹夹。韩子鄢和宋睿所在的这个巡逻小组里就有一把95式、一把95-1、一把03式、一把79式、一把56半，这已经是属于比较富裕的要塞储备了。第五要塞里的民兵还勉强做得到人手一支枪，型号参差不齐。但也比那些几百号民兵只能轮换着用几十支枪的要塞强。
五人巡逻小组很快佩戴好自己的装备，检查完枪支无故障后排队进入消毒通道。实际上要塞外大部分地区的病原体浓度已经很低了，加之人类免疫系统的作用，瘟疫本身带来的恐慌早已消退。现在人们所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是秩序和生产的重建，这也是要塞的建立初衷之一。
通道的三层隔离门依次打开又依次关闭，最后一道合金钢闸门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声缓缓滑开。他们跨过这道门，走进一个废墟。
“第五要塞，S06小组例行巡逻，日志录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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